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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坠星镇

第二章 坠星镇

从儿童时代开始我就喜欢读书,无论是童话故事还是神话小说,一旦自己踏入那未曾见过的世界,我就会不由自主的将全身心投入其中。

哪咤闹海、爱丽丝梦游仙境、银河铁道之夜···无论是哪一个故事哪一本小说,故事里的主人公总是有着这样那样我不曾拥有的精彩生活。小时候的我,就像很多的男孩子一样曾经十分的向往那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世界。即使是一刻也好,那时的我也想要有过那样的一段经历。

然而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年龄的一天天增大,慢慢的我也不再去回想儿时的梦。小说终究是小说,而故事也永远不会变为现实。一旦意识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之后,我就变得很难再认真去看任何故事了。就算是因为偶尔路过某家书店而想起了曾经阅读过的某个章节片段,这种时候我也只会感慨已逝的时光。

放弃了幼稚梦想接受了平凡现实的自己,本以为这样的日常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自己的生命迎来终结。

可是就在我踏入这个小镇的下一秒,这种想法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全盘推翻了。

就像是一觉醒来照镜子,却发现镜子里的却是完全不认识的颓废青年一样,虽然对我来说的确是可能发生上述情况,但是没有让我想到的是从小长大的家乡也会出现了这样的改变。

不过要让我说哪里不一样的话,现在的我根本答不上来。

没有一点的相似、没有一点的重叠,就好像是到了其他不认识的地方一样,明明是家乡,站在这里的我却没有一丝归乡的感觉。

先是困惑,然后就是迷惘。

说实在的,我并不像把小镇刻意描写成恐怖小说里的经常出现的那种鬼镇,不过眼前的小镇的确是有着成为恐怖片背景的潜质。

无人的街道,阴森的小巷。

虽然并非废墟一般的荒凉,但是在血色夕阳的衬托下,眼前的景象已经对我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可以说是震撼也不为过。

鬼镇。

除此之外,我无法想到还有其他什么更为贴切的词语。

虽说在到达小镇之前,我和小舞就小镇上“山鬼再临”的传闻发表过各自的看法,但是在实际见到了这种诡异的场景之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上嘴了。

应该说,现在的这种气氛就算想要对话,我想话题也会自然而然的向着阴暗的方向发展。理所当然的,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默默的站在小镇入口处,没有任何的行为动作。

“··· ···”

“我说,说点什么吧,小舞?”

“这种时候怎么看也应该是由身为男生的你来说吧。”

“咦,那么我们来聊聊关于《2012》这部电影的剧情如何?”

“实在是太沉重了,不要在这种地方谈论那么沉重的话题。”

“但是呢,《2012》的结局可是相当温馨的,不是么?”

就算是这样,但是世界毁灭的结局依旧没有改变,笨蛋。这样说着,小舞用力的跺了跺脚,比起恐惧从小舞脸上看到更多的却是疑惑。

的确。

会发生这种情况实在是意料之外的,就好像明明是温馨的归乡之旅却在不知不觉中变为了可怕的鬼镇探寻一样。说真的,如果今天刚好倒霉遇上大雾天气的话,我绝对会误以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寂静岭。

“说起来,小翼,你确定这里是坠星镇么?”

“当然的,连站台上不都写了吗,而且最关键的这里是终点站啊,怎么会错呢!”

我小声的反驳道。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种害怕妖魔鬼怪的天真小鬼,但是在气氛的影响下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绷紧了神经。人类还真是一种极易受到气氛影响的生物呢。

“总之,按照这种情况发展的话,接下来将会进入新的剧情!”

“啥?”

原本以为右手托着下巴的小舞正一本正经的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但是没想到她在装模作样一番之后竟然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更可怕的是她本人正没有任何自觉的不断的点着头。

明明是如此诡异的气氛,但是小舞就像是气氛破坏者一样瞬间将我那内心绷紧的神经给剪断了。失去了平衡的天平,毫无疑问的会向着一边偏移,这一点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样的。所以下一刻在小舞自言自语的对自己的观点发出认可的瞬间,我毫不留情的否定了她的看法。

“一定是这样!”

“绝对不是!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形成这种思维方式的?”

“诶?但是无论是恐怖小说还是恐怖游戏,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是不会有意外发生吧?所以像我们现在这种集合了‘人少’‘迷失’‘不安’等一系列要素之后,绝对会有事件发生的,我保证。”

“那种事情不要有任何保证!”

本以为通过列车上几个小时的交谈已经将小舞的性格摸清楚了,但是从她现在这种样子来看来,与其说是‘理解’倒不如说我还完全处在‘搞不清状况’这一等级。而且很快的,小舞有了新的动作。正当我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在家等待我的妹妹问清楚情况之时,只见小舞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像是做出了某些重大的决定一般一脸凛然的率先迈入了小镇的迷宫之中。

“等等···”

“才不等呢,如果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件会发生的话,那么等待只会让这次机会白白的丢失!”

“你就这么期待有事件发生么?”

“我只是讨厌一切都按照常规一样罢了。”小舞没有停下,“想想看啊,如果一部打着温馨治愈的回家寻亲故事突然转变成了与占据了小镇的邪恶魔法师战斗故事的话,难道不是很令人感到意外和惊讶么?”

的确会让人感到惊讶和意外。而且事实上由日常转为非日常的那一瞬间,如果处理恰当的话,往往能够使得原本的小说或者游戏变得更加富有阅读性和可玩性,所谓的超展开。

“没错。如果现在从小镇里冲出一只羊驼,并且将小翼你撞死的话,我一定会认为这个故事是神作。”

“那种神作根本没意义吧,话说这个段子好像在哪里听过了?”

“是么?事实上我曾经也和小翼你一样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抱有强烈的即视感,但是自从我膝盖中了一箭之后,这种精神病症完全治好了。现在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走路也有更劲了。”

“等等等,我已经完全跟不上你的节奏了。”

“那种小事完全不用在意,小翼你只需要像是小狗一样紧跟在我就好了。”

小舞头也不回的就这样在前面带路了起来,而为了跟上她那可以称得上是“奔走”的步伐,我不得已的拖着巨大的旅行箱跟在她的身后。

轱辘滚过水泥地面发生的声响,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着。在小舞的拉扯下,忘记了最初目的地两人就这样在小镇的迷宫中转悠了大约半个小时。一路上既没有发生任何事件也没有看到半个行人,而且更加麻烦的是早在十分钟之前我的肚子就因为受不了饥饿而发出奇怪的声音了。

“才这种程度就不行了么,小翼你的训练还完全不够呢。”

终于在镇中心的广场上停下来之后,小舞像是为了发泄不满一样向着我说道。不过也罢,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发泄就能让她停止这种脱线行为的话,我倒是十分乐意接受的。而且在这半个小时的转悠里我们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虽然并没有遇上小舞她所期待的事件,但是随着夜幕的加深,小镇上也零零星星的出现了灯光,这样一来也就证明了小镇并不是鬼镇,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大家都在家里没有外出。

“躲起来了么,比起无人这更加让人觉得奇怪呢。”

没错。

小镇实在是太过安静了。

就像是所有的居民都害怕着什么一样而躲了起来,一片死寂的小镇里弥漫着恐惧和不安的情绪。途中我也曾试着敲开一家有着灯光的门户,但是每当一靠近的时候,灯光就熄灭了。

诡异的气氛。

违和的感觉。

我们两人就像是误入了巨大玩具盒的小白鼠一样。

之前因为一直追赶着小舞的缘故,我并没有察觉到这种气氛。但是一旦察觉到了这种异常,神经就会变得越发的敏感。

走着走着就突然感觉到了别人的视线。门缝里、窗帘后,而且那并不是从其中几个人那里感觉到的,要说的话应该是从整条街整个小镇感受到的。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人这么厌恶啊?”

“喂喂,赶快停止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语,我可不记得做过什么会让整个小镇的人都将我孤立的事情。”

由于学业的关系,我早在十年前就离开了小镇寄宿在了向日市老爸的一个朋友家,而且好不容易在一年前升入大学后才摆脱了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可以说除了一年数次的回家之外,这十年里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向日市渡过的,就算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应该不会传到这里来,更何况从出生到现在里唯一让我良心不安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我当着面拒绝了某人的告白。

“竟然有这种事情么,那么小翼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我并没有说谎,不过与其说是不可抗力,我想在他人看来这件事更加接近于闹剧。

记得那还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因为老爸恶趣味的缘故,所以小的时候我经常穿着女生的衣服带着妹妹在村子里玩耍。虽说这种误会是非常容易就被人解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却有一个笨蛋直到最后都没有知道真相,而且在十年前离开村子的前几天,那个笨蛋竟然找到了我。

“我会用一辈子来守护你的,所以请嫁给我吧,小翼!!”

大概是因为当时母亲去世的关系,我一直处在情绪低落的状态,所以那个笨蛋为了安慰我才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说实在的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而且初吻也在那个时候被夺走了。

“噗,哈哈哈哈!!”

“嘲笑他人是不对的。”

“哇咔咔咔咔!”

“你到底喝了什么奶粉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啊?”

“不过,不过实在是太好笑了。竟然会被男生告白还被夺取了初吻···不行了,停不下来了···”

捂着肚子,小舞在长椅上发出了如同鬼魅般的笑声。在她这种恐怖声音的影响下,就连远处那隐约可见的灯光也都刷的一下熄灭了。

真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小舞。

说起来如果现在周围再加上犬吠声作为背景的话,我敢打赌能拍成一部不错的鬼片。等等等····到了这个时候我的脑袋里竟然还在想着这些不靠谱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但是不知道为何我却丝毫无法产生任何的紧张和不安。

就算是被人从屋内看着,也不会紧张。

就算找不到自己的家了,也不觉得不安。

而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心理,想必都是因为身边有小舞存在的关系吧?

不过就这样一种持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不知道为何现在手机的信号正处在圈外的奇怪状态。就在我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是好,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另一个久违的熟人登场了。。

“是小翼——么?”

起初只是用着不确定的语气向着我问道,但是随着距离与我的慢慢靠近,出现在眼前的他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果然是小翼呢,竟然会在这里遇上,实在是太让我惊讶了。”

舍去了原有的自我介绍,瘦高的他一上来就是做出了这样发言。如同阔别了十年的老友一样,那眉清目秀的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视线、迷人的微笑,就好像电视里经常出现的模特一样。然而让我奇怪的是,在昏暗的路旁灯照射下,他的额头上有着大量的汗珠,就好像经过了剧烈的运动一样。

不过——

“你是谁?”

“咦?假的吧,小翼难道你已经忘记我了么?不是吧?”

一脸的惊讶表情,就好像在说“不可能”一样,不过与其现在露出这种表情,事先做出自我介绍的话也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

“小翼你还真是无情呢——”

我可不记得有对男生产生过什么特殊情感。

“难道你已经不记得当年坠星湖畔的好朋友了么?”

完全不记得,而且这种明显抄袭《还珠格格》的台词实在是让我感到脱力。现在的我已经在为晚上到哪过夜而感到麻烦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却冒出来了一个自称是好朋友的变态。

实在是糟糕透了。

不过在他的提醒下,我倒是想起了什么东西。不过不知道为何,每个与他相关的记忆都被打上了严重的马赛克。

应该是危险信号才对。

本能的想要回避。

不过在察觉之后,却已经晚了。

“真是的,作为夺走小翼你初吻的男人,你竟然会忘记了,或者说,这十年里的时间里,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小翼你已经变成了与男人接吻过的变态了吗?”

完全想起来了。

应该说,在被说到这种份上不想起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之前所说的,十年前的某个笨蛋。不,不对,说笨蛋实在是过于侮辱“笨蛋”这个词语了。准确的说,眼前的这个混蛋,是所有没神经没头脑单细胞生物的集合体。

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虽然不知道当年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毫无疑问的,这个家伙是我童年为数不多的死党之一。

“说实在的,十年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过去了呢,时间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啊。”

“··· ···”

“一想到十年前穿着裙子的小翼,到现在我的心还扑通扑通的乱跳呢——”

“那种事情给我果断的迅速的忘记掉!!”我吼了起来。

为了忘记那种事情,在这十年的时间里每次我回家的时候都会尽量避免与眼前的这个名为“星辰”的笨蛋相遇的。可惜现实往往的残酷的,正所谓跑得掉和尚跑不掉庙,因为和小舞再会而疏忽大意的我,没想到竟然会在一回来就遇到了他,这还真是——

“说真的,十年的时间,小翼你的变化还真是很大啊!”

“人总是要变化的。”我不知道第几次的说出这句话。

“没错啊,不仅长高了,就连性别也改变了。”

“我又不是石斑鱼,怎么会做出那种自由改变性别的事情?”

“那种事情就不要在意了。”

说着星辰哈哈的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原本还期望十年的时间能够让星辰这个家伙有少许改变的,但是他除了变成现如今眼前这种一个回头就能吸引众多女性的高富帅之外,内在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无药可救的笨蛋。

不过也罢。

与其现在讨论星辰如何的笨蛋,我更加想要知道该如何抵达自己家。虽然我并没有指望星辰能在其他的事情上给予我们过多的帮助,但是像是引路这种事情,作为镇长继承人的他是不可能办不到的。

“说起来,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能一眼认出我呢,实在是让人费解。”我疑惑的向着单手提着我那旅行箱在前面带路的星辰问道,而他在听到了我的问题之后也只是回过了头来再次抛出了一个充满阳光的笑容。

“不是我自夸,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的记忆力相当的好呢!”

“是么。”

我应和的答了一句。

“绝对没有任何说谎,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站在这里把我从小喜欢过的可爱女生的名字全部给你念出来,当然,第一个是从小翼你开始的!”

“这种无聊的事情还是免了。而且为什么还要把我的名字也加进去啊?”

“那么就把《名侦探柯南》TV版每集的名字从头说到尾一次?”

“鬼才想听。”

而且为什么又是柯南?

“小翼你还真是严格呢,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告诉你,不仅是柯南的TV版,包括它的剧场版加上OVA我都全部看过了!”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自豪的?而且作为我邻居的肌肉大叔可是把漫画也全部看过一遍了!”

“什么,我——我输了——!”

“你的战斗力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不行了,再这样继续吐槽下去的话,估计这一路下来都无法好好的对话了。

而且比起与他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让我更加在意的却是小舞的行为。从刚开始就没有说话的小舞,就好像在顾虑着什么一样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而且刚才星辰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向着她简简单单的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没有与她对话。

明明都是儿时的伙伴,但是为什么这两人之间却有种让我说不清的感觉呢?就好像是交往失败的情侣一样。

··· ···

一定是我想多了。

而且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八卦的无聊大叔。

既然他们两人之间都如此有默契的闭口不言,那么身为外人的我还是不要多嘴为好,不过说真的我实在是很像知道过去的十年里他们两人之间是怎么联系的。

··· ···

沿着漫长而无人的小镇街道一路向前,步行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小镇主干道的尽头,坐落于小镇最南端山丘上的诡异建筑就是我这归乡旅途的最终目的地。

古老的洋房,可以说比只有数年历史的小镇更加的古老。据老爸说,这栋洋房的历史比他自己的年龄还要大,房子原本的主人好像是一两百年前曾经居住在这个村子的一个外国人所有。

不过让我实在是搞不懂的是,为何数百年前会有外国人来到这种偏远小村庄,而且为何会选在这种地方修建一个与小村庄整个风格完全不同的洋房。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原因,所以在它的主人去世之后,这栋建筑才会一直被人当做是凶宅而不敢靠近。然而老爸却完全没有在意它的不好传闻,或者说正是因为被它怪异所吸引,所以老爸才会花光了自己大半被子的积蓄将这栋凶宅买下。经过了一番重新装修之后,有着百年历史的破旧洋房再度成为了适合人居住的普通建筑。

至少我的记忆中的确是如此。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

抵达大屋门前之后,星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不进来坐坐么?”

“不了,不太好吧···”

没等我再说其他的话,星辰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向了小舞。

“虽然一路上与小翼你的交谈的确让我很开心,不过一旦停下来的话我就再一次看清楚了现实的残酷。如果就这样因为一时的高兴而接受了小翼你的邀请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不得不去直视情侣两人之间的亲密行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种刺激实在是太过了。所以允许我现在离开,那么,再见!”

在说了一大堆不明所以的话之后,星辰放下了手中的旅行箱逃跑似的从我们的视野之中离开。

总觉在小舞的问题上我和他好像都误会了什么。

实在是有够让人郁闷的。

不过小舞则相反的露出了一脸愉快的表情。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啊,应该说他以前就是这样吧。”

“没错呢。”

小舞笑了笑。

“那么,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既然到了这里的话也是时候说再见了。”

“啊?”

“怎么,难不成小翼你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就再一次重新恋上我了而舍不得我离去了么?”

说什么呢,就算是星辰离开了在也不该说出这种让人难为情的玩笑吧?小舞的这种暧昧态度,难怪会被那个笨蛋误解的。不过之后在小舞与我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我的内心的确产生了一丝动摇。

不好,这样下去感觉相当的不妙。

“恩——”眯着眼睛看着我,小舞的喉咙中发出了猫叫般咕咕的笑声,“那么——再见了!屋内还有小悠妹妹等着你呢!”

说完,紧随着星辰之后的,小舞也很快的消失在了街道的阴影中。

擅自的出现,然后又擅自的消失,这种行动方式的确很符合小舞的风格。而要说没有任何留恋的话是不可能的,不过已经说再见了,那么一定会再见的吧。更何无论是她也好还是我也罢,这次目的都是回家。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回到家之后明天就一定还会见面的,我是单纯的这么想到。

在目送了小舞离去之后,我试着学着星辰的样子单手提起旅行箱,不过却失败了。拖着箱子推开了大屋院子前的铁门,接下来的就仿佛恐怖电影里的老套桥段一般,在钢铁摩擦声的作用下,那原本隐没在云层之后的月亮又重新出现在了头顶。

“··· ···”

哼,有什么好怕的,明明是自己家。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踏入了庭院之内。然而就在洋房的整体轮廓清楚的映入我眼中的那一瞬间,我那早已平静的内心却又再一次的动摇。

“··· ···”

杂草丛生的庭院,爬山虎蔓延的墙壁,以及门缝窗沿里露出的诡异的色彩。眼前这一切的一切,与其说是普通的洋房倒不如说是魔女的大屋。根本不需要任何装饰就能成为恐怖片布景的完美画面,在搭配上屋内诡异的光线和不时传来的猫叫声,现在的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就当是做梦吧,反正又不会死人的。

晃了晃脑袋,我从衣袋里拿出了古老的钥匙。

随着“嘎吱”一声眼前的大门被打开,手持着古老银色钥匙的我就这样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踏入了门扉彼端。

··· ···

暑假已经开始了。

就如同小舞所说的那样,发生在这个小镇里一切的一切,就仿佛命运的再会一般,就好似因果的循环一样。然而这时的我,并没有意识与他们再会究竟意味着什么。从踏入这座小镇迷宫的那一刻起,现实与妄想的界限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渴望自由的野兽,

自诩为神明的狂信者,

以及迷失道路的正义之士,

在山鬼的带领之下,聚集在牢笼之中的非人者之间开始上演起了疯狂的杀戮竞赛。猎物为人类、奖品为“未来”的狩猎,正式拉开了序幕。

◇◇◇◇◇◇

“实在是太慢了,哥哥!”

刚推开大门,毫无征兆的,妹妹那娇小的身躯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呜啊!”

在气氛的影响下,我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然而妹妹她却没任何的表情变化,就像这些年来每一次的见面一样,即使现在的我被她的突然出现而吓到,她依旧还是用着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表情看着我。

如同十三、四岁少女的娇小身躯。在那印有黑色小猫的白色睡衣以及泛着银色光泽的齐腰卷发的衬托下,眼前的妹妹就仿佛那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等身人偶一般。

“时隔一年的见面,没想到哥哥你竟然学会小狗一样的打招呼方式了呢。”

刚见面就恶言相向,不过相反的她却像是稍微安心了一样叹出了一口气,然后自顾自的走进了客厅里在电视机前坐下。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窗沿里漏出的诡异色彩是来自于她正前方的电视机。

“观看电视时请保持室内明亮并和电视机保持一定的距离。”

“哥哥你是哪里来的管家么,离开这么久都不会来的家伙根本没有教训人的资格!”

说完,妹妹她头也不回的继续观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娱乐节目,虽然早已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但是在实际经历过之后内心还是有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不过说起来,时隔一年你的个子依旧没有长高多少呢,还真是奇怪啊。”

我一边费力的将旅行箱提进了房间,一边说出了故意刺激她的话语。果然不出我所料的,一旦在妹妹的面前谈及身材的问题后,她就像是被注射了鸡血一样瞬间爆炸了。

“身高什么的绝对没有问题的,而且我还处在生长发育阶段,以后绝对会长高的,绝对!”

“小悠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那就没办法了,十六岁还是这种身材的话,就一辈子是这样了!”

“哇啊啊啊!闭嘴,闭嘴,我什么都没听见,最讨厌哥哥了!!”

用双手捂着耳朵大声的喊了起来。拜她这种激烈的行为所赐,一旁原本安静趴在沙发上的黑色小猫也跟着上蹿下跳了起来,还真是和主人一个样子呢。

我不由的苦笑了两声。

在看到了眼前这熟悉的一幕之后,一年前回家时的景象又再一次浮现在了眼前。感觉就好像从我离开之后时间就停止了一样,同样的黑猫同样的兄妹两人,唯一不同的则是这次回来之后小镇带给我的那种异样。

在吵闹了好一会之后,妹妹她才终于停止了下来。而在这期间我也已经将带回家的行李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打开了客厅的吊灯之后,妹妹她转过了身来用着那一双异色的大眼睛瞪着我,就好像是自己被不良大哥欺负了一样,事实上这种行为只是暗示我快一点把礼物拿出来罢了。

还真是容易让人猜透的性格呢,就和一旁同样用着异色双瞳盯着我手中猫粮的黑色小猫一样。不过不同的是,黑猫的虹膜异色是先天性的遗传而妹妹的双眼和银发却都是后天病症所引起的异常。

“嘛嘛,开个玩笑啦,抱歉抱歉!”

在用故意触碰逆鳞的方法打开了话题之后,之前那种时隔一年的陌生气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在拿到了我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妹妹她很快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和小猫一起从我双手中抢走了各自的礼物后,蹲在了沙发的角落里用着一副警惕的目光看着我,就好像怕我再拿回去。

“别以为这样就会让我原谅你了,哥哥犯下的错误,即使是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的!”

是是,反正就现在结果来看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随你怎么说了。

原本以为在时隔一年之后怎么说妹妹都会有稍许变化的,所以一开始我还相当的担心回来后该怎么办,但是没想到的是到头来她和星辰那个笨蛋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而且无论是外表上还是内心,现在眼前的小悠和一年前的她完全没有任何的区别。

“那个···”

“小悠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所以哥哥现在什么也别说、什么也不许说!”

鼓起了脸的洋娃娃,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伸出了纤细的双手抱起了黑色的小猫,再一次坐在了电视机前。在透过冰冷月光的照射下,披着长发穿着睡衣的妹妹,就好像被囚禁在牢笼之后的公主一般。

让人不由自主在内心产生了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也罢,如果妹妹能够就这样保持这种一直以来我所熟悉的样子的话,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我提起了空掉一半的旅行箱来的了二楼,在准备把箱内剩下的东西塞进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衣柜中之时,却发现房间的壁灯因为长期没有使用的关系而坏掉了。不过好的是这并没有影响我的视线。在由大型玻璃板取代了天花板的特殊构造下,如梦似幻的银白色月光就这样洒落在房间的地板上。

在我将所有的一切都安置好之后,不经意的一瞥却让我内心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因为地势较高的关系,放眼望去小镇的全貌尽收眼底。原本想要在阔别一年之后通过自己的双眼来确认一下小镇的变化,但是在走到窗前的那一瞬间那原本愉悦的心情却消失了。

明明是暑假的刚开始,但是小镇之中的夜晚却透露着一股凉意。

安静、寒冷、荒凉,如同已死的城市一样。

夜晚的街道,既没有温度也没有行人,如同一张老旧的照片一样,新兴的小镇却让人联想到废墟。

就好像是害怕着什么一样整个小镇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就连灯光也是零零星星的闪烁着准备着随时熄灭,而与小镇截然不同的则是不远处的山顶之上却灯火明亮。

让人误认是祭奠的热闹,但是我却知道,那里是妹妹上学的地方。

“这个小镇···到底发生什么了?”

“各种各样的事情。”

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妹妹,像是抱着布偶一般将黑色的小猫抱在怀里。在银色光辉的衬托下,拖着宽松睡衣的妹妹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可爱。娇小的身躯,过肩的银色卷发再加上那宛如看透一切的异样双瞳。一瞬间,我有着一种眼前站着的不是妹妹而是其他我不认识人的感觉。

然而这只是气氛导致的错觉。

我摇了摇头将脑袋里出现的不靠谱的妄想给驱散,然后看向了妹妹。如果小悠她这个时候不出现的话,我也会把小镇夜晚的死寂当做是我的错觉,时隔一年陌生气氛的错觉。但是既然她主动说出口了,出于好奇我还是下意识的向她提问。

“各种各样的事情?”

“恩,没错。”小悠点了点头直视着我的双眼,“说起来,哥哥你还记得关于这个小镇这个村庄的传说么?”

“小镇的传说?”一时间我没有反应过来。

而妹妹她却像是故意无视了我的惊讶一样,大概是出于之前事情的报复恶作剧,她用着一丝轻蔑的语气说道:

“从字面上来说,传说是借由人类语言文字而流传下来具有历史性的故事。

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必然有着起响应的传说,而哥哥你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理解的话,那么就把它当成是村民间的谣言或者小镇居住者的共同妄想就好了。”

就算是我学习成绩的确是不是很好,但是这种词语的意思我还是能够理解的。而且就算真的想解释的话,把传说贬低为妄想什么的也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贬低?没有任何贬低哦,从本质上来说它们不都是因为人类思想而产生的虚无存在么?就算是曾经存在,但是在经过了数代数十代的流传之后,传说本身也因为叙述者的主观思想而与原本出现了差别,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东西。”

虚伪,不真实。

而只要故事具备了这种特征之后,一般的人都会称之为谣言、妄想。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

但是为何我却总觉得妹妹的话语中有一种诡辩的色彩。而且她本人却像是没有任何自觉一样抱着小猫来的了窗前,向着窗外冰冷的街道望去。

“明明是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而创造出来的神明与妄想,但是到了最后却被自己的妄想谣言所束缚,用作茧自缚来形容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说起来作茧自缚的最终目标只是为了重获新生不是么,哥哥?”

“咦?”

我没有反驳。

连理解都无法做到,所以更别说是反驳了。

“嘛,反正这个小镇发生的事情和选择忘记了一切的哥哥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了。或者说,哥哥你想要回到那个时候么?”

“··· ···”

对于妹妹的挑衅,我没有任何的回应。

遥望着小镇夜晚的街道,思绪仿佛回到了十年之前。

“说起来哥哥你还没吃晚饭吧?”

“额,啊。”

经过妹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从很早之前开始肚子就在发出奇怪的声音了。不过她的话题转变也实在是太快了吧。

“那么去吃饭吧。”

妹妹提议道。

“都是因为哥哥太慢的关系,所以饭菜都凉。不过哥哥原本就无法分辨出食物的好坏,所以我觉得即使坏掉的东西也没有关系的吧!”

向着哥哥说出了极其失礼的话语之后,妹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转过了身子,头也不回的率先走出了房间。

“还在等什么呢,哥哥。”

“··· ···”

虽然无法理解妹妹她刚才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想那些多半是玩笑而从什么地方借来的话语,毕竟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哲学。而且对于我来说,这次回家的唯一目的就只有照顾妹妹这一条而已。就算小镇上真的发生了什么,就像妹妹所说的那样和一切都是和我无关的事情吧。

这么自我安慰过之后,稍微有点郁闷的内心又再一次振作了起来。比起思考奇怪的东西,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我默默的跟了上去。

◇◇◇◇◇◇

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那个还未成为小镇的村庄,我一个人站在村子中央。

村里没有任何的人。远处的半山腰传来了热闹的锣鼓声,咚咚咚咚的声音,那是将所有村民聚集而去的宣告。

我独自一个人在无人的房屋中、泥路间徘徊着。

未经允许的来访,让我内心出现了不安。但是一想到今天是庙会,不会有人在家之后,我的心情也就轻松了起来。

一个人必然会寂寞,但若是被人当成异类的话却更加让我感到恐惧。

这样就好了。我打开了下一间房屋的大门,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某个少女的身影却映入了我的眼中。

“你也是一个人被留下了么?”

病弱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看上去相当重的书籍,而她那看向我的眼神并没有出现其他人看到我的那种恐惧。

“呐,庙会应该很热闹吧。”

少女歪着头笑了笑,然后费力的从之前坐着的床铺上走向了我。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她的脸色呈现出了那种不自然的苍白,毫无疑问的是生病了。

这样啊,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抛下吧。这么想到,我不由自主的对眼前的少女产生了一丝好感。作为同样被抛弃的人,我可以清楚的理解到她此刻内心的孤独。

然而她却又笑了。

明明独自一人被抛下,但是为什么她要露出这种笑脸呢,我无法理解。

而为了从她那里找到这个答案,从那以后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都会来的她的窗前,倾听着她的声音。

就这样,仅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一直持续了数年——直到她的去世的前一天夜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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